23、赴宴（1更）

時間過得快, 轉瞬便到了帖子邀約的時間，門房早已得了消息備好轎子，顧珽坐上轎後轎夫便揮下馬鞭, “駕。”

顧珽正坐在轎中閉目養神, 腦中也不知怎的，突地想起昨日姜梨說想跟著去的模樣，雙眼唰的一下便睜開，掀開簾子。

“等等。”

以這段日子的相處來看，那女人可不是個省油的燈, 他不許她去, 難保她不會偷偷跟去。

轎夫得了命令, 揮揚的馬鞭臨時往另一處揮下, 唰地轉了個方向。他不禁咽了口唾沫, 慶幸方才還來得及, 不然就以大人現下這捉摸不透的脾性, 難保不會丟了命。

坐在轎前的流川回頭問道：“大人？”

“那女人今天出府了沒？”

流川知道他問的是姜梨，想了想隨後道：“今晨起的早, 夫人想來還未起身，大抵是沒出府的。”

這段時日為了查探姜梨的底細, 那方小院中的暗衛每日便會將夫人的日常事無巨細的報下來。

他看記得清楚, 往日的這時候姜梨都是未起身的，日日都得睡到日上三竿, 那報下來的簿子他看著都嫌太枯燥，要不是為了大人安危都懶得去看。

無人知道，他口中的夫人此時正躲在馬車底下。

姜梨本想著夫君肯定猜不到自己會偷偷跟來, 定然不會被發現, 聽到顧珽的問話後, 驚的身後都冒了冷汗，冷汗打濕了背上的衣襟，也不敢出聲，唯恐被發現，牢牢扒著嵌在馬車下的小木板，連氣息頻率都降到了最慢。

流川不知他問姜梨做什麽。

“大人，是出了何事？”

顧珽也覺得自己想的太多了些，將簾子放下，“無事，走吧。”

姜梨頓時呼出一口冷氣，還真是驚險。

驚慌過後又暗暗唾了聲自己，她分明是好意，現下這麽怕做什麽，反而像做賊似的。

要不是夫君說什麽都不肯帶她來，她用得著這樣麽？

所幸宰執府與顧府離的不算遠，駕著馬車不消半個時辰便能到，車夫見著宰執府就在眼前，輕輕“籲”了聲嘞停了馬。

“大人，到了。”

流川說著就將顧珽攙了下來。

外間都認為大人失了雙腿便沒了武藝，做戲便得做全，更何況是在這到處是暗探的宰執府。

他平日裏是反應遲了些，但在真正嚴肅的時刻也從不掉鏈子。

待做好一切後，流川才推著輪椅上前，門房小廝上前道：“這位大人，請帖。”

流川將備好的請帖自衣襟中拿出來遞了過去，那門房小廝看見宰執印章便知道錯不了，輕輕點了下頭，彎腰恭敬道：“原是顧大人，裏面請，我們大人已恭候多時了。”

恭候多時？

候他們來赴這鴻門宴還差不多。

恨屋及烏，流川對這宰執府的下人也沒什麽好態度，推著輪椅便踏進了府門。

這主仆姿態要多肆意便有多肆意，在外界看來簡直猖狂到了極點。

那被無視了的小廝等人走後，驀地沈下臉，鄙夷道：“都到這境地了，竟還如此豪橫，也不知依仗著什麽。”

哪還有方才的一絲敬意。

恰巧還藏在馬車下的姜梨聽了這話頓時就不開心了。

背後議論說人壞話，下下等人品，果然這宰執府的主子是何樣的，養出的下人就是什麽樣。

暗著規矩馬車是進不了那府中的，車夫只能將馬車栓在了府門旁的木樁上，隨後坐在轎前，百無聊賴的揮著馬鞭看起來天色。

按說現在那藥效也應該起了，姜梨默默地數著時間。

等到從一百數到零時，就見車夫突地捂起了肚子“哎喲”了聲。

姜梨聽後雙眸頓時亮了，時候到了。

她下的就是普通巴豆而已，對人身體無害，最多是多跑幾次茅房罷了。

見那車夫捂著肚子難受的模樣，姜梨在心裏輕聲道了句對不住。

她只是想保護夫君罷了，能有什麽壞心思呢。

等車夫急急的跑去巷尾茅房，姜梨才從轎下爬了出來，拍了拍裙擺上沾的紅土，便端起了嫻淑的模樣，大大方方的朝那宰執府走去。

才走上門檻，門房伸手一欄，看了眼她的婦人發髻，“這位……夫人，請出示請帖。”

索性大楚設有男女大防，姜柔從前出府去的也都是些詩會茶會，這小廝自然沒見過這張臉。

姜梨早就猜到會有這出，半點不慌，從衣袖出拿出跟方才流川拿的模樣一樣的帖子，便遞了過去。

上次在書房她曾遠遠暼見過請帖的樣式，好在她記性不錯，並沒忘掉。

她前世閑暇時閱書無數，自然也曾看過那些工匠的不傳之秘，恰巧見過如何仿制之道，要仿個印帖自然不難。

諒這小廝也看不出有何不同。

門房看了眼那帖子上的燙金宰執印，見沒問題，輕點了點頭，將帖子遞了回去，彎腰請示：“夫人請。”

姜梨見狀抽出他手中的請帖，端方大莊的邁著淑女步子走了進去，看不出絲毫不妥。

等人走後，那小廝忽地覺著哪裏不對勁，撓著頭，問向了身旁人：“你有沒有覺得方才那夫人有個不妥？”

那人回道：“哪裏不妥了？”

剛才那夫人的模樣分明就是端方大家閨秀的樣子，身上裳裙料子也是極好的雲錦，千金難買，哪裏有半分不妥的樣子。

小廝蹙起眉，沒答他的話。

按說今日大人宴請的大人裏就沒幾位已經成家的，最多養了通房小妾，就算有夫人的那幾位貴客，其夫人也是府中常客，攜帶家眷來時總是見過的，唯獨這位從未見過這位，瞧著面生的緊。

更何況這些官員夫人都是大家出身，來出席哪會不帶兩個貼身婢女的，方才那位可是……一個都沒帶在身上的。

再者說來，通常女眷都是作為陪同來的，哪會有哪家夫人只身就拿了帖子來的。

不對勁，實在太不尋常了些。

那小廝想通了後，猛地回頭對同伴說道：“你先替我守著門，剛才那女子屬實不對勁，我先去向大人稟報。”

去的路上，那小廝步伐異常的快，未等那人同意便徑直的走了。

今日這宴席，大人都早已做好了萬全的安排，只待萬無一失，一分差錯都不能有，若是他放進去的人有何異樣，壞了大人的安排，怕是小命難保。

——

姜梨本以為進來用不了多久便能找到設了宴的大堂，卻未曾想又犯起了路癡的毛病，且這宰執府比顧府還要大些，轉了幾圈也找不到設宴的院子，反而是走的太久，累的腿都軟了。

現下四周盡是些亭臺小榭，一看就是走到偏院去了，姜梨蹲下身揉著發軟的腿，口中抱怨道：“也不知道把這宰執府修的那麽大做什麽，專門叫人迷路不成。”

這邊的姜梨正找不著地方，那旁的宴席都已開了宴，等流川推著顧珽到時，賓客都已到的差不多了。

“顧大人這邊請。”

帶路的婢女將人帶到席位後，就規矩的立於後首，只待貴客有吩咐便能及時侍奉。

見人終於來了，之前還熱鬧嘈雜的院子立時就靜了下來，針落可聞，賓客面面相覷，隨後不約而同的將目光放到了顧珽身上。

有的略帶探究，有的倒是含了幾分幸災樂禍的心思。

當年鮮衣怒馬的少年郎，不知如今失了雙腿，還能否如往常一般傲氣。

坐不上那位子的人，往往都樂意看別人被折了羽翼的模樣，只因嫉妒。

高坐於上首主位的男子眉目溫潤，穿了身白袍，倒是符合了那周身如玉的氣質。

此時見人終於到了，他低聲吩咐了句身旁下人，而後便端起了手中的酒杯，輕聲道：“顧大人終於來了，本官差些還以為大人怕是不來了。”

這話音剛落，他便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。

立於顧珽身後的婢女接收到主子傳來的信息，忙俯身將桌上的酒斟滿，唯恐慢了片刻。

顧珽沒去管身後那些覆雜的視線，聽了這通冠冕堂皇的話，不由輕嗤了聲，端起面前的酒杯，也並未喝，只漫不經心道：“夙大人手段何等了得，本官怎會不來？”

這人將流峰那從小跟著他的人都給策反了去，再擺個宴明說是要請他，他若來了便是鴻門宴，若不來，以這人的手段，只需一日便能將流言傳成了是他不敢去。

一箭雙雕，拒無可拒，手段何等了得。

說不佩服就成了違心之話了。

倘若這人真是光明正大的來，顧珽不介意將其引為生平少有的大敵，高看兩眼。但只會使這些腌臜陰私的法子，倒是平白落了下乘。

這話面上聽了是敬佩之語，但顧珽那語氣可分毫沒敬佩之意，反而含了幾分嘲諷。

夙霖聽後微挑眉梢，見他沒喝酒倒也沒再說什麽。

“既然今日宴的主人到了，那宴席便開始吧。”

身後的下人得了吩咐，立時喚了句“開宴”，早已準備好的婢女們魚貫而入，端著膳食便紛紛走了進來。

府中婢女們皆是訓練有素，不消多時，便將膳食都擺好，才退了出去，前後加起來也不過兩刻鐘。

夙霖再次端起桌上的酒，向著院中眾人舉起。

“今日是為顧大人設的宴，諸位都是同僚之情，今日也是看得起我夙某人才來的，可千萬別拘禮。”

作者有話說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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